苏振翮

【裴洛】戏中年 28

28

    二十八，把面发。

    二十九，蒸馒头。

    三十晚上熬一宿。

    梨园在准备大年三十晚上的大戏。

    黑白的小报提前几天已经由着报童的手，分发到北平城各处，包间和座位一抢而空，最后实在经受不住呼声热烈，又加了靠近大门的站票。

    这次的剧目都合着吉祥团圆的意思，挑了些逗人的、发笑的、热闹的来演，《龙凤呈祥》、《群英会》、《红娘》、《天女散花》赫然在目，不只有洛风的唱段，连着他师叔们和师弟妹们都齐齐上阵，争取将梨园的第一个年戏演得花团锦簇，轰动京城。

    这一段时间，李忘生和谢云流似乎都忙得脚不沾地，几天也见不到踪影，裴元倒是如往常一般来得频繁，说说笑笑，话语中道出谢云流最近在忙着商队采买，配合“共和军”南征事宜，李忘生则是“共和军”名义上最高统帅，自然是筹谋调度，没有半刻闲暇。

    这厢言笑晏晏，洛风听后放下大半颗心来，李忘生在北平威势委实是大，无论如何明面上他必定是坐镇北平的，而谢云流也不需要亲上前线去打仗，他麾下训练有素的商队有了军队的支持，想必商道会更加通畅，危险程度也下降几分，他二人不需要他担心太过。

    那么你呢？洛风凝视着对面的人低头点茶，在感受到目光之后抬头粲然一笑，询问，怎么了，为什么最近老是盯着我看。他垂下眼睫，咽下喉头翻滚的疑惑，转而问起之后南征的事儿。

    大约是……大年初一，年前出兵都怪想家的，这时候士气也不好，不如等到年后，吃饱喝足了也有精神。裴元如此解释道。

    洛风在心里缓缓叹了一口气，裴元不应该相信自己的演技，城府再深的人在自己的情人面前都会不自觉流露出真实，他为士兵们仔细思量的表情，在洛风眼里被放大再放大，最终定格在一个被隐瞒的真相上。

    裴元特地挤出时间来到梨园，营造出南征与他无关的假象，为的就是洛风能够在北平安好生活，而不是随他自己的性子执意参军。

    战场上的人命没有贵贱，所有人平等地面对武器和死亡的威胁，裴元能保护住自己已是不易，若要他再打包票保全另一个人，他自问是做不到，而这个人偏偏又是他挚爱情人，那只能将这个可能性腰斩在意识的萌芽，简而言之就是瞒住洛风。

    李忘生问他，这样违背风儿的意愿，不担心他怪你吗。他说，其实以伯都的捷才，未必不能猜出，因此能瞒住最好，如果有命回来再向他谢罪道歉，如果没能瞒住，我表明了自己的愿望，希望他能为了我而远离危险，给我一片能安稳停靠的港湾。我想表达的他都能听到，他也会因此被牵绊，这样多一分留在北平的可能，您二位也一定不希望他受苦。

    洛风了解他的心思，却比他渴望的更加爱意决绝，离大年初三还有几日，这段时间用来准备应当是够的——他需要去劝服师父和师叔，不知道年夜饭上趁着酒酣耳热提起效果会不会更好，再不济他下戏以后快快打包一下，跟着师父一道走也行。

    现在，目送裴元出门后，洛风专心组织起除夕夜的大戏，无论如何，这场大戏办得好，对他和梨园和家人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。

    再一次，他们奔赴自己的战场。

    除夕，清晨。

    “不对，不对。”方宇轩皱着眉，手指敲在平铺着的一张巨大地图上，“以我的情报网，北平外残余的藤原应该计划在初一傍晚，趁着城内庙会的动静悄悄离开，他们混进城几个人，准备在庙会上制造骚乱，吸引住我们的视线，让我们无暇顾及他们，这样就少了万一暴露被尾随追击的风险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总觉得最近他们有古怪。”

    “先前会议召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，他们不可能毫无察觉。”他撑起身子，看向圆桌前围坐的几人，“因此我用周直的名义向那边传递消息，明言初三我方会有行动，是为了报西城行宫爆炸导致的人财损失的仇。”

    “随信我附加上马家，周家等人的名单，并称这次同意参加行动都只是乌合之众，根本成不了气候，还有他周直作内应，皇军应当设下埋伏吃掉这一支军队，顺便把这几个当家人抓起来作人质来威胁北平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是个牵绊他们脚步的妙计。给藤原一个绝佳的机会来搅乱北平，设伏，设间都可行，投入不过是多等待几日，而回报却可能囊括好几条商道，他们没有理由不接受。”朱剑秋也道，他是紧急从长安被送来支援北平的，神州西部相比来说还没有受到那么严重的侵略，因此他前来北平参赞军务。

    “此后藤原的动作确实慢了下来，这也印证了我们放出的消息是有被他们采纳的，但不知为何昨日夜半突然加快，现在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收整到什么地步，又准备什么时候南蹿。”

    “除夕夜。”陆危楼突然道。所有人都默默地思考起这个时间点，确实是很有可能，但为什么？

    “或许不是我们的原因，是他们接受到的命令要求尽快脱离北平，南下汇合，这样一来南北串联整个局势更加急迫了。”

    裴元沉吟片刻，道:“既然藤原加快速度，那可以有八成把握是在今晚，我认为先安排先锋军组织比较好。主力蓄而不发，先行聚集到一片区域休整，先锋军哨兵混在行人中出城门，其余人换上卫兵的衣服，以加固城防为名义在城门前待命。同时城内需要给藤原发挥的空间，我不相信他们走之前不想在城内再放一把火，不如留出缺口等他们上钩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交给我。”谢云流主动揽下差事。

    “等夜色浓厚，先锋军立刻沿着城门缝隙鱼贯而出，分左中右三队向营地奔袭，右队穿过树林直插桥头，中队奔向营地大门，左队绕后堵截后门，注意隐没身形，他们的照明手段较多，而黑暗是我们的保护色。”

    “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，先锋军相比而言，夜瞎子的人数已经不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裴元说到这，郑重地向陆危楼和谢云流抱拳鞠躬:“之后的辎重和粮草，还得仰仗两位。”

    “裴元先去也。”

马上完结耶咦——